2011年8月31日 星期三

生命,在台北那夜唱出

「My melancholy wants to rest in the hiding places and abysses of perfection. this is why I need music.(我的憂愁想要棲息在完美的深淵秘地中。這就是為何我需要音樂。)」
---Friedrich Nietzsche

身處於人聲鼎沸的歡樂吧,每個人手上,沒有呈空的盤子。久未進入『吃到飽』的領域,來到這,好似遇見了在隱藏於萬叢中光鮮亮麗的糖果屋。合唱團的團員們,一手拿著起士牽絲在半空中晃動的比薩,一手握著發出噗吱吱聲響的氣泡飲料。有揚眉、有眼笑、有裂靨,各各嘻喜又捧笑,像嬰孩拿到棒棒糖般雀躍的咯咯笑著。


八月下旬的那一夜,在台北眼的圍觀中,只是製造喧鬧而不為人知的一隅。舞者劃破的絲帶、歌手嘶吼的顫音、模特兒幾近全裸的走秀 ... 台北夜只要翻頁,一天,就這樣過去了。存留下來的,又是饑渴的、垂涎的觀眾們,他們盯出的大眼,和他們尋覓的、空洞的靈魂。

那一夜,可以如此不一樣。

大門敞開,爭先恐後擠進的觀眾們,來聆聽我們的詩歌音樂會。來傾聽的,是一首又一首,拯救靈魂的詩歌。曾經有人說,觀眾來觀戲看秀,是想要從表演者、歌者身上,找到與他們共通的悲哀與悽慘。是說,觀眾來,是來看演出唱衰自己嗎?是說,台上的,都是戴上虛假面具的戲子嗎?我想,並不盡然。

如果說,唱詩歌被賦予一種神聖又慎重的任務,那,我覺得我們倒像是英國中世紀的吟遊詩人。在紙本不甚通行的時代,他們不只是在說故事、講歷史。當吟遊詩人彈著魯特琴,唱出了的,是歌頌神話傳奇、英雄事蹟、浪漫情愛,和王國興衰。

就如同一首詩歌,有它的內容,有它背後的故事可以細說。一首詩歌,不是灑狗血,噴得觀眾滿腔熱血,不是剝皮痛,要人痛徹心扉、輾轉難棉。

詩歌,可以拯救一個人的靈魂。


每個音符,都是圓圓亮亮的水晶球,裡面包覆著我們最細緻的聲音,別讓它破了。唱到高音時,想像一個高至天際的屋簷,你的水晶球,被你小心翼翼地,輕放在簷上。」開唱前,恩芳老師唸而再孜的囑咐著。我想,我曾不小心打破好多個水晶球呢。



弦樂團美妙的和弦,伴著飛揚的音符,隨著我們的歌喉,從口中溢出、拋出,充滿現場。家鳳指揮心手相應,她伸出妙手來,手勢的流動,一下含情怯怯,不絕如線,一下展翅翱翔,雄渾有力,像極了風姿豔麗的蝴蝶夫人。女聲們個個眉開眼笑,彷彿在座的皆是他們的心上人。只要唱一段,這一段『當嘆息正不盡眼淚流滴滴,主擦乾我眼淚,平靜我嘆息』、那一段『當我浸透在他愛裡,追求思慮盡消失』,每一段都被他們的歌聲團團包扎,扎成一個紅潤的愛心,獻給他們眼光觸及的觀眾們。男聲們歌喉各各穿雲裂石,越過山嶺高崗,直搗人人心房內。一場詩歌饗宴,是一場關於愛與生命的筵席。

我的謬斯引導我們,而我的腦海飄出了尼采的話,他說:


My melancholy wants to rest in the hiding places and abysses of perfection. this is why I need music.
(我的憂愁想要棲息在完美的深淵秘地中。這就是為何我需要音樂。)


音樂安置給我們憂愁的情緒一個躲避的密室,沒有人看得到、沒有人察覺得到。而在他們皮笑肉不笑的背後,音樂成為他們的絕佳避難所。


精神學家榮格(Carl Jung)也說過,眼所看見的,浮生若夢。但往心裡去看,將大夢初醒(Who looks outside, dreams. Who looks inside, awakens.)。音樂其實,是雙面刀刃,如果拿來照映人心的光亮面,它可以賜生命。但拿來催促黑幕低垂,它可以毀滅自我。


那一夜,我們唱茲在茲的,是要讓人得著生命。

散場後,母親走向我,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。「你們的表演,很精彩!」我可以看到,她面上有榮美的光,眼裡有新生的盼望。以往,我們攜手出遊、喝下午茶、看電影、逛百貨公司、甚至聽音樂會,換得的總是患得患失的感覺。可是,這次當我望著她,我可以確定,我將扎滿愛的上行詩,浸在她的心上。

我看著團員們合不攏嘴的笑靨,心中依舊眷戀著台北那一夜,有洗刷不去的亮光,不停在時間流河中,閃爍著。

生命,在台北那夜誕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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